淳熙五年(公元1178年)的春天,从湖北江陵任职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抚使的任上调到江西豫章(今南昌)出任知隆兴府兼江西安抚使仅仅三个月的辛弃疾,又接到诏令,将要从豫章调往京城临安出任大理少卿(亦有资料称为大理寺卿事)。临行之前,豫章当地官员为辛弃疾举办了饯行宴,参加者有司马倬、转运副使王希吕和一位姓赵的官员。
在当时宋代的官员中,能文善诗的颇有人在,司马倬就是其中的一位。
司马倬,字汉章,时任江西京西湖北总领,故称之为监或大监。
在为辛弃疾送别的饯行宴席上,司马倬念了自己写的一首词《水调歌头》表达离别之情。辛弃疾便依照司马倬词作的韵,也写了一首《水调歌头》的词以作唱和。在词序里,诗人写明了这首词创作的时间和缘由,还提到了当时朝中的枢密王炎刚刚死去,而担任官职的人们对朝中权贵争权夺利彼此倾轧的门户之争感叹不已,这也成为了词作中的部分词意。
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帥隆興。到官之三月被召,司馬監、趙卿、王漕餞別。司馬賦《水調歌頭》,席間次韻。時王公明樞密薨,坐客終夕為興門戶之嘆,故前章及之。
我飲不須勸,正怕酒樽空。別離亦復何恨,此別恨匆匆。頭上貂蟬貴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誰雄。一笑出門去,千里落花風。
孫劉輩,能使我,不為公。余髪種種如是,此事付渠儂。但覺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風月,此外百無功。毫髪皆帝力,更乞鑒湖東。
后来,辛弃疾觉得意犹未尽,另外又写了一首词《鹧鸪天·离豫章别司马汉章大监》,表达与司马倬心曲相通的文友情谊:
聚散匆匆不偶然。二年遍歷楚山川。但將痛飲酬風月,莫放離歌入管弦。
縈綠帶,點青錢,東湖春水碧連天。明朝放我東歸去,後夜相思月滿船。
第二首词《鹧鸪天》的词意相对并不费解,因此我们仅对第一首词《水调歌头》涉及的一些典故作出注解。
頭上貂蟬貴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誰雄。
这里写的貂蝉不是指女性,而是指当时官员戴的帽子即貂蝉冠。《宋史·舆服志》记载:“貂蝉冠,一名笼巾,织藤漆之,形正方,如平巾帻。饰以银,前有银花,上缀玳瑁蝉,左右为三小蝉,衔玉鼻,左插貂尾。三公、亲王侍祠大朝会,则加于进贤冠而服之。
杜甫在《曲江》诗中写道: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花边高冢卧麒麟。(花边 一作:苑边)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颈联的诗意是:翡翠鸟在曲江的楼堂上作巢,高官墓冢前原来雄踞而立的石麒麟现今却是倒卧在地。这里表达了人生苦短世事无常的哲理。
辛弃疾在词中用了这些词句,借此就枢密王炎生前曾经因为与其他权贵不睦而遭到贬职的事情发出感慨。权贵虽然曾经享有高官权位,最终也不过落得一抔黄土。既然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何不仰天大笑出门去,如同落花尽随千里之风四处飘荡。
孫劉輩,能使我,不為公。
这个典故的出处是《三国志·魏志·辛毗传》:时中书监刘放、令孙资见信于主,制断时政,大臣莫不交好,而毗不与往来。毗子敞谏曰:“今刘、孙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和光同尘。不然必有谤言。”毗正色曰:“主上虽未称聪明,不为暗劣。吾之立身,自有本末。就与刘、孙不平,不过令吾不作三公而已,何危害之有?焉有大丈夫欲为公而毁其高节者邪?”词中用了这个典故,表达的是文人的人格风骨,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趋附权贵。
余髪種種如是,此事付渠儂。
这个典故出自《左传》。
《左传·昭公三年》载:“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
我的头发都稀疏到了这种程度(意谓“我都老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怎么样呢?
这是乞求朝廷饶恕自己不再治罪。但是,朝中的一位大臣子雅偏不相信,说他的头发倒是短了,而他的心还长着呢。他是想要复权坐到我的位置。于是,这位大臣把祈求者放逐到更为偏远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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